27．孙老板
孙老板痴痴地望著眼前的建筑，他依稀能看到当年开业时的情景，一个年轻的身影不停地忙碌著，脸上却带着大大的笑容。
只有他一个人的小店，从早到晚、由内到外，每天打烊时都累到挺不起腰，但只要客人称赞东西好吃，就能让他开心好久。
兢兢业业、实实在在的经营了三十多年，跟附近住户与熟客也培养出深刻感情，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会这么平淡幸福的一直下去，他真的是这么想的。
谁知道天降横祸，一节不知道哪来的手指，打碎了他的梦想。
餐厅目前暂停营业，未来应该也无法再继续经营。
曾经对着他嘘寒问暖的那些邻居及熟客，现在见了他都远远绕开，在他身后指指点点的，仿佛他真的是个可怕的杀人魔，仿佛他真的经营人肉餐馆。
看着熟悉的建筑，他瞬时感到十分陌生，只是这三十多年，他日夜守着这家小店，现在，他也不知能去哪里，他就这样在这里呆坐了一天又一天。
穿着棕色短外套，脚下蹬着小马靴，蔡荣信从红色小mini的驾驶座跨出，她已经在这个小区采访好几天了，凭着天生的亲和力，附近住户对她的采访都大表欢迎，可能是年轻人都外出谋生，留守的老人家们太孤单了，每位被采访者都热情地拉着她聊天，除了原本要采访的案情之外，还另外听了好多八卦话题。
她摇头晃脑的走到餐厅前，看到孙老板又坐在那发呆。这两天从他身旁来来回回经过好几次，孙老板都没有反应。邻居口中描述的他，就是个善良认真笑口常开的胖子，没有人想到他竟然跟杀人分尸有关。
蔡荣信静静走到孙老板身旁坐下，缓缓打量着还穿着白色厨师服的孙老板，正想着要如何开口打破沉默，没料到倒是孙老板先说话了。
“这间房子很美，对吧！”孙老板仿佛在自言自语，声音轻飘飘的传到荣信的耳中，视线仍然直直地看着餐厅，带着种痴迷。
“这间房子是我亲手改造的，当年，我刚创业，没有钱买新的房子……”像是堵住许久的水流找到了出口，在这花圃边牆上，孙老板就这么对着荣信倾吐了起来。这三十年的点点滴滴，历历在目，荣信在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骄傲、不舍，以及浓浓的不甘。
“他们都说我是杀人魔是吧？”孙老板的语气中带着点自嘲。
荣信用力地摇摇头，虽然住户门口中说着自己猜想或是听来的可怕的故事，但都是当成饭后消遣来说，提到孙老板，还是满满的赞许与惋惜，许多人还埋怨以后没有好吃的汤饭了。
“你别安慰我了，他们远远见到就绕着我走，我有自知之明的。”孙老板胖胖的脸上挂着无奈。
荣信才想开口安慰他，从孙老板的另一侧却传来熟悉的问句。
“蔡荣信，你为什么又在这里？”
她闪过孙老板庞大的身躯，看到皱着眉的李亨俊以及一旁挥手跟自己打招呼的池刑警，她对着李亨俊淘气的皱皱鼻子表示抗议，然后扬起热情的笑容挥手跟老池打招呼。
这李大警官每次看到自己总是皱着眉，就不能有点好脸色吗？枉费自己每天陪他吃午餐。
李亨俊不太习惯在办案现场看到荣信，严谨的性格让他觉得与案情无关的闲杂人等是不应该参与案件的，尤其是侦办中的案件，这会造成许多侦查上的不便。
“你是警察吧？我那天在餐厅有看过你。”孙老板没有起身，只是转头看着李亨俊，这个警官有种特殊的气质，让他印象深刻。
“是，有些问题想要进一步请教你。”对于已经排除犯罪嫌疑的孙老板，李亨俊话说的客气，这也是个无辜的另类受害人。
“蔡记者，你可以先行回避吗？”李亨俊没有向孙老板提问，倒是先对着荣信开口。
蔡荣信听到李亨俊的话，像个小河豚将俏脸鼓了起来，这坏家伙又要妨碍她采访了吗？以为牵过自己的手，就可以阻碍她行使记者的权力吗？而且，就才只牵了那么两次！才两次！哼！
孙老板慢慢起身，拍拍身上的灰尘。
“你们都一起来吧！要问什么一起问，我就不用讲两次了。”他走向餐厅，荣信朝李亨俊扬了扬小拳头，一跳一跳的跑去拉着老池，李亨俊无奈的走在最后。
四个人围着一张方型餐桌对坐，孙老板斟了茶水放在每个人面前，说：“你们还想要问什么？”
老池拿出笔记问道：“你之前提供过原物料的供应商，猪肉是来自附近的盘商，猪骨跟内脏也是吗？”严秉在之前已经盘查过这家猪肉盘商，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。
孙老板很明快的点头。
“这家盘商是我精挑细选后才找到的，已经合作很久了，每天下午订货，隔天清晨送达，肉品、骨头跟内脏都分类清理好送来放在门口，我们一早开店时再拿进来整理使用，一直都是如此。”
“清理是他们清理？不是你们自己处理？”李亨俊进一步追问。
“警官，你会做菜吗？”孙老板回问。
老池跟李亨俊两人都摇摇头，他们虽然会煮东西，但也仅止于拉麵那种简单的料理。
李亨俊分神看到对面的荣信点头表示自己会做菜，这让他有点期待以后是不是有机会吃到她做的料理呢？
“厂商送来的东西虽然清理过了，但那只是初步的清理，我们拿进来后都还是要仔细清理的。”孙老板认真的向两位料理门外汉说明。
“内脏部分会怎么清理呢？”老池好奇的问，法医认为指头被猪吞食过，那不管在猪胃还是猪肠，难道清洗整理时没有发现吗？
“内脏依照部位有不同的清洗方式，我们通常采购的部位是猪肚跟猪肠，这两个都是要经过翻洗搓揉，去掉脏污后还要再修剪油脂……这样能听懂吗？”孙老板发现对面两个男人听得满脸问号，直接开口问他们是否听得懂。果然，两个人连连摇头。
孙老板叹了口气，说：“我直接示范给你们看吧。”
他领着三个人进到后厨，从储藏室里拿出了猪肠跟猪肚，完整的将清理过程示范了一遍。
看了孙老板的演示，老池跟李亨俊更觉得很纳闷，经过这样的翻洗，如果内脏里面有东西，怎么可能没被挑出来。
一直在一旁看着孙老板操作的荣信，好奇的用手指戳了戳整理好的猪肚，光溜滑嫩的猪肚看起来好吸引人。
孙老板看着荣信的举动，露出这几天来第一个笑容，说：“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，中午就在这里吃吧，我煮个猪肚猪肠汤饭，只是来不及熬骨头汤了。”
大家用完餐，孙老板到后厨进行善后。
李亨俊就在饭桌上跟老池讨论起来：“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“很好吃，难怪可以经营30年。”老池剔着牙回答。李亨俊翻了下白眼，允盛是会传染的吗？怎么连老池都这样。
“咳！”老池发现自己开的玩笑李大警官不太欣赏，连忙正经回答，“依照这整个过程，指头几乎没有机会能借由内脏进到最后熬煮的阶段，那这截指头到底怎么偷渡到锅子里？”老池感到十分困惑，这似乎跟法医给的结果不同，总不可能是在清洗过程中被挑出来，又被丢到锅子里煮吧。
李亨俊看着在后厨里打扫的孙老板，这么仔细的清理过程，这么洁癖到极点的人，他也想不出来，这截手指到底为什么最后出现在那碗汤里。这实在太令人费解了！
荣信吃饱喝足，正惬意的捧着茶杯小小口的啜饮着孙老板特别泡的人蔘茶，今天的采访能听到孙老板的生平故事，又吃到好吃的汤饭，实在太满足了。
听到老池的话，她顺口回了句：“孙老板比较挑剔啊，其它人就不一定了。”
正在思考断指如何偷渡进锅子里一起炖煮的李亨俊听到这句话，脑中瞬间闪过了什么，他神色凝重地看向荣信。
“你再说一遍。”
荣信把头撇向一边，继续喝着人参茶，心里想着：方才不让我采访，现在连说话都不行吗？
荣信小脸上的表情明显表示着不满。
李亨俊知道应该是自己太严肃的表情让荣信误会了，解释加追问：“别闹，你刚才的话让我想到点什么了，再说一次。”他将声调放缓，温柔地对荣信说。
老池在一旁目睹这一段，这两个人……应该是有点什么，从没看过李亨俊这么温柔对女生说话，其他组的女同事用尽各种借口，都只能换得冷冰冰的回应，这小记者不简单啊，不枉费我一直看好你，才几天，就拿下我家副座。
听到李亨俊的话，荣信连忙将方才的话再复述一次，她可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，该正经的时候她才不会捣乱。
李亨俊沉吟了一下，突然起身朝后厨走去，留下老池跟荣信面面相觑。
单独面对荣信，老池忍不住八卦起来。
“荣信……你对我们家副座……嗯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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